母亲一样的河流干涸了:环保题材影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发布日期:2015-09-08

环保题材影片《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即将在全国公映。这是一部讲述裕固族的电影。一个人口不到1.4万的西北游牧民族,在工业化、城镇化冲击下,在沙漠蔓延、草场退化的环境危机下,该何去何从?

◆本报记者 王琳琳

影片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仿佛让人看到河水流淌、牧草随风起伏的画面。它讲述的是一对存有心结的兄弟——裕固族小兄弟巴特尔和阿迪克尔的回家之旅。

哥哥巴特尔对父母从小把自己寄养到爷爷家感到非常不满,认为父母根本不爱自己。弟弟阿迪克尔只是在上小学前跟着父母游牧,过着无所定居的生活,反而羡慕父母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哥哥。爷爷去世后,存有心结的兄弟俩从爷爷家附近的小镇出发,寻找在遥远草原上放牧的父母。

路途中,弟弟不断地向哥哥示好,而哥哥却始终摆着高姿态。哥哥因为口渴,不加节制地饮用随身携带的水,对弟弟有计划喝水的建议充耳不闻,路途中两人摩擦不断。

观影过程中,观众的心始终被这对兄弟牵扯着。看着弟弟讨好拘谨甚至有些自私的哥哥,联想到现实社会中留守儿童的种种无奈,似乎心里隐约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盼望,早点回到那个水草丰茂的家吧,回到魁梧的爸爸、温柔的妈妈身边。这一切的问题,也许都能在回家之后得以解决。

然而,寻找家乡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最终结果也令人怅然。

兄弟俩的寻家之路沿着河流行走。世界文明都是逐水而居。尤其是草原文明,更是河流创造的结果。水决定了文明的兴起、衰落和死亡。在草原上,只要顺着河走,就会有人。影片的英文名字“river road”也取自于此。

然而一路上,指引道路的河流慢慢变得干枯,直到断流。沿途两岸都是废弃的小镇、布满壁画的古墓、干枯的湖泊、曾经的夏日牧场,还有因为缺水而离开寺庙的僧侣。原来,根本没有水草丰茂的家了,有的只是一个永远消失的、无法逆转的现实世界。

期待高高架起,又重重落下。导演建构了一个无比美好的乌托邦,经历不住现实的考量最终幻灭。影片显示出对民族文化传承和草原沙化的深层次忧虑。在某种意义上,更是聚焦于西部土地和环境,聚焦于传统和现代文化碰撞,有人类学剧情片的意味。

导演李睿珺是甘肃高台人,相邻的村子就是裕固族人聚集的村落。对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李睿珺再熟悉不过。

裕固族和现在的维吾尔族都是突厥的后裔,公元9世纪时,裕固族曾在甘肃张掖地区建立起王国,叫甘州回鹘汗国。9世纪末~10世纪初时,这一国家被西夏李元昊所灭。现在,剩下的族人依旧生活在河西走廊,但人口仅有1.4万左右,且文字已消失,语言也濒临失去传承的状态。

让更多人了解这个民族,是李睿珺拍摄这部电影的一大动力。他从2009年构思到2013年拍摄,在5年时间里不断地修改和完善。

为了给快速消失的裕固族语言留下一个文化样本,在找不到会说裕固族语言孩子的情况下,李睿珺在开拍前,特意找来一个80岁的老人,用DV架录的方式翻译了所有的台词,再让两个孩子死记硬背,反复纠正他们的发音和语调。

然而,这样的拯救能起到多大作用?在整部片子中,草原的消失、文化的断脉、心灵的沙化交织交融,无法分割。现代化、城市化的发展以及环境破坏,已经给裕固族的传统生活、生产方式造成了极大破坏和威胁。游牧放羊的方式已经被严重的沙漠化逼迫到越来越窘迫的境地。

可是,穿过一个荒漠之后,走进的却是另一个荒漠。当两个孩子最终找到父亲时,父亲已经根本不在他们想像的草原中,而是一个现代化的地方。父亲也不再放牧,而是开始淘金。根据影片中暗示,兄弟俩的母亲因为疾病去世了。

李睿珺说,母亲去世的情节设置暗藏了他的一个隐喻,父亲一样的草原枯萎了,母亲一样的河流干枯了。无论从环境和心灵上,两兄弟都无法得到抚慰。

对影片的解读具有多义性,既有对文化传承紧迫性的忧虑,又有对生态环境恶化的浓浓思考。影片批判了当下过度追求现代性,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工业文明以及无节制的环境破坏对人类生活方式、文化传承造成的致命伤害。现代文明的车轮碾压的不仅是生活方式,更是一代人心灵的终结。

影片具有油画般的美感。由于要体现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全景居多,特写相对较少,大自然的雄奇和带给人的绝望与苍凉感奇妙地融合,光影似有若无,场面大开大合,震撼人心。

影片开头,导演用斑驳的壁画逐渐剥落来展现裕固族的文明史。在技术手段的支持下,河西走廊上精美绝伦的壁画迅速脱水干裂,一层层脱落,露出一个时代以后的情景,再脱落露出另一个时代,最后脱落成一个人形。蒙太奇的手法中,这个人形脱胎成一个真实的影像,那就是父亲。荧幕上配以的文字也如烟般灰飞烟灭,从形式上配合了影片主基调。再如,小哥俩所见证已经搬空的村庄——茫茫的草原戈壁上,炙热天空下空无一人的村庄,房屋断壁残垣,土地干裂着伸向远方,内心有种被抽空的荒凉。

这些铺陈的意境,需要在观影中细细感受。没有复杂、花哨的炫技,不注重外在形式的包装,动人心弦的手足之情、父子之爱,细腻入微的人物刻画,磅礴大气的西部风光,原生态的优美摄影,在伊朗作曲大师裴曼雅茨达尼安委婉悠扬的配乐烘托下,泪水与欢乐交织,温情与伤悲融合。李睿珺形容自己的电影像内家拳,如同拍过《小城之春》的电影导演费穆的作品,靠内在打动人。在他心中,内在的力量远比外在更强大。

影片最后,两个孩子穿过沙尘飞扬的淘金现场,惊讶地发现不远处的身影正是父亲,镜头从父亲摇到两个孩子的脸上,三个人都没有表情,只是呆呆地站着。

李睿珺说,这是三个人的正常反应,在那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懵了,不可能做出更多的表情。至于后面发生什么,他感到无奈。他希望裕固族人保持原有的东西;但另一方面,凭什么不让族人享受通讯、交通、电力等现代化事物带来的便利生活呢?

导演抛出了问题,却无法回答。现实很无奈,没有理由要求别人为了保持传统却在落后状态下继续艰难地生活着。

最后几个镜头也饱含韵味,先是一片广袤的草原,两个孩子入镜,大步往前走。几秒钟后,镜头带过一个现代化气息的工厂,父亲入镜,他迈着大步渐渐超过了孩子。李睿珺说,一开始是两个孤儿到草原上寻找家,最后连同父亲一起,变成了3个孤儿,一同去寻找属于他们的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这美丽世界的孤儿。

李睿珺 导演,甘肃高台人。2006年,独立导演电影处女作《夏至》,获第九届希腊国际独立电影人电影节最佳影片特别奖,并入围了第37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第三部作品《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入围2012年第69届威尼斯电影节,并荣获巴西利亚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和第五届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年度青年导演。最新作品《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入围第27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导演面对面

生态环境是未来

记者:为什么要把水草丰茂的草原作为整个电影的背景?

李睿珺:很早我就注意到草原的变化。影片中,父亲到镇上看两兄弟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他住的地方离镇子越来越远了。为什么?因为镇子周边环境越来越恶化,没有草原了,父亲为了放牧,只得到更远的地方寻找草原。

翻开文明史你会发现,所有的文明都是逐水而居,尤其是草原上的文明。顺着河寻家,是电影的一个线索,影片的英文名字也取了“river road”。在两兄弟不断寻找、发生冲突最后和解的过程中,关照了当下的环境问题。

记者:电影为什么用的形式来拍摄?

李睿珺:之所以在电影里用一个的形式,是受到裕固族本民族来源的启发。他们有一首歌叫《西至哈至》,就是说他们祖先是从西至哈至来的,他们越过沙漠,走过千佛洞、穿过万佛峡来到这里。这个民族的气质中,本身就有一种孤独感和忧郁感。

记者:您欣赏的电影美学方式是什么?

李睿珺:内在力量要比外在体现的更有意思、更强大。比如我表现一个人的愤怒,常规想象是嚎啕大哭、破口大骂,但很可能这种表现就把愤怒给消解掉了。两口子吵架,一直不理睬,连看都不看一眼,这种漠视的力量比两个人大吵一架更强大。这是内在的力量,这种无声胜有声反而更可怕。

记者:您认为环境题材的电影应该如何拍?

李睿珺:在我的电影里,有几个元素是不变的主题:孩子、老人以及环境。这个环境包括他们生活的文化、社会环境,也包括自然环境。我想呈现的也是他们在这种特定环境中,人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命运不能脱离社会和环境的变迁。生态环境是未来,如果生态环境被破坏了,人也就没有了未来。

记者:这部电影将于10月上映,担心电影的票房吗?

李睿珺:前段时间,王小帅导演的《闯入者》上映时,我买了早晨9点多的票去看。那时商场还没开门,只在旁边开了一个小门供看电影的人进入。很多人此前预测说这是小众电影,但出乎意料的是,影厅内人很多。我认为《闯入者》是我今年看到最好的国产电影之一。如果排片量能上去,会有更多人去看。

这个时代是一个拿糖豆当药吃的时代。电影市场不是一个能自由选择的市场。但是,不能因为这些就不去做该做的事。有的药畅销,是因为需要的人多;有的药冷门,不代表不能救人。总要有人去做那些冷门的药,我的电影就是那些冷门的药。来源:中国环境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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